人生,就可以不去管那些赴汤蹈火死去的人了?!”
宋平拍案而起:“我没有忘记他们!我想为他们报仇的心不比你少!二十多年了,那仇恨我没有一天忘记!”
办公室陡然陷入一片安静。
宋平自知失言,悻悻别过视线,胸膛不住起伏。
“如果只是万长文,其实也不是不能通融,但牵扯到‘鲨鱼’就不一样了。”许久后宋平低沉地说,“现在案情非常明显,万长文和秦川之间是明确的雇佣关系,秦川和鲨鱼之间又存在某种利益纠葛。鲨鱼的武装力量为什么要血洗掸邦黑市,就为了把隐姓埋名经营手工店的秦川绑走?秦川为什么要用宝三的化名把买家评价放到马里亚纳海沟暗网,是不是在故意向外界释放出某种信号?这里面种种玄机,细想之下险恶异常……鲨鱼这种国际大毒枭的毒辣和恐怖,是世界各国警察都深有耳闻的,那些比你更年长、更专业、更精锐的专家都束手无策,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乱搞作死?”
这话说得入情入理,绝无一字虚言,然而步重华却无动于衷,眼底甚至浮现出一丝冷笑:“是,鲨鱼是国际要犯,万长文已经被公安部通缉了三十年,那些专家随便哪个都比我更专业。但死的是谁家爹妈?他们家吗?”
“你……”
“这世上最想讨回那笔血债的人是我,宋叔叔。”步重华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冷冷地道:“不是那些专家,也不是你,是我。”
宋平看着步重华,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小孩,像是被人迎面重重抽了一耳光。
“……行,你非要去蹚这个案子,行。”良久后宋平才咬着牙挤出字来,说:“但你有没有问过其他人的意见?你的手下拖家带口有老有小,他们只是上一天班领一天工资,你确定他们也愿意陪你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?!”
步重华一开口,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宋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:“吴雩!”
一辆红旗轿车在分局门前戛然而止, 宋平匆匆下车,甚至都没顾上跟分局副局长打招呼, 直截了当问:“人呢?”
“老许办公室里,情绪不是很稳定……”
宋平脸色也不是很好看, 丢下“知道了”三个字,便疾步如风进了刑侦支队大楼, 紧接着眼瞅见不远处电梯口的一道身影,心下突生不对, 条件反射顿了顿脚步。
——那是严峫。
二十年前骄纵霸道的小男孩已经长大成人, 清贫如洗的年轻刑警已然老去;时光在这一碰撞间飞速流逝, 快得让人反应不及。
严峫英挺的眉宇间渗着一丝阴霾, 然后轻轻垂下视线,把烟头在窗台边摁熄,丢进了垃圾桶,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。
“怎么了, 宋局?”
“……”宋平直直望着那身影消失在人群里, 才收回目光沙哑道:“没什么。”随即猛地掉头,快步走上楼梯。
“且不说我们有回避规定,就说这个案子现在的凶险程度, 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预料, 我们现在的谈话完全是为了你好!……”
宋平刚推开办公室门, 迎面便只见副支队长廖刚、孟昭和吴雩三人站在办公室里, 神情既担心又尴尬;许祖新正站在办公桌前苦口婆心地劝,而步重华坐在椅子里, 神情阴沉,一言不发。
宋平太阳穴顿时抽跳着刺痛起来,挥手打断许局:“行了,你们先出去吧。”
“——为了你好,知道吗?”许局余怒未消,忍不住又忿忿补了一句:“嘿!真是作死!”
步重华毫无反应。
许局束手无策,只得气哼哼招手示意廖刚他们跟自己走。然而就在这时,一直如石像般没有反应的步重华却突然沙哑道:“吴雩留下。”
他说什么?
几个人面面相觑,都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……我?”吴雩迟疑道:“我还是走吧,我在这里不太……”
许祖新明显也是赞同把吴雩带走的,刚要出声呵斥步重华,却出乎意料被宋平打断了:“小吴留下也行,老许你先去会议室等会儿。”
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只有吴雩神色有些异样,犹疑再三后才退后两步站在了墙角,疑窦丛生的许祖新只得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办公室。
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,步重华直挺挺坐在扶手椅里,宋平站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,吴雩半边身体隐在墙角中,存在感微乎其微。宋平也没有理会他,直接蹦出来一句:“你现在到底是想怎么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