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云倚在窗边听了很久,披衣下榻,推开了门。
单超坐在院门外高高的树杈上,听见动静,倏然抬起了头。
庭院中突然恢复静寂,月纱笼罩屋檐廊下的积雪,在青石柱上泛起苍冷的微光;半晌才听单超嗫嚅道:吵你了吗?”
谢云不答。
……”良久后单超终于动了动,低声道:……我这就走。”
他起身时从肩头抖落了一片雪尘,刚要转身,却突然听见谢云在身后说:你没必要这样。”
单超停住了,刹那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错,紧接着一股颤栗的电流顺着血液冲向了四肢百骸。
你……”他踌躇地回过头:你说什么?”
你没必要这样,”谢云重复了一遍,连平淡的语气都未变分毫:比武场上各凭生死,刀剑无眼,不用介意。”
这是他们在这漫长严冬里的第一次jiāo谈,单超张了张口,喉咙却很难发出声音,片刻后才艰涩道:但我不想伤害你……”
谢云问:为什么?”
单超纵身落地,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,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响。
谢云站在廊下,单超站在庭院中,两人相距不过十余步,却像是隔着天涯海角。单超深深呼吸几口,感觉肺部仿佛充满了刀割般冰寒的空气,那疼痛让他神智清醒,有种自nüè般近乎残忍的冷静。
……因为我爱你,”他沙哑道。
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一日不见,如三月兮……”
风骤然大了起来,夹着烟雾般的碎雪掀起衣襟和袍袖,露出单超手腕上缠着的,末梢飘扬的发带。
……青青子衿,”谢云听不出任何意味地念道。
这短短四个字的每个音节都如此悠长,仿佛在唇齿间浸润了很久才随风飘散,然后他好像突然起了兴致一般,问:你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吗?”
……”
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;青青子佩,悠悠我思。子衿是读书人的袍襟,而子佩是男子佩玉的绶带;有人说郑国衰乱不修学校,学者分散,或去或留,故陈其留者恨责去者之辞,是学生想念同窗的诗句;但我认为不是那样。”
这分明是一首情诗,这个男子对他的同窗,乃是怀着倾慕求爱的心思。”
单超的喉结猝然滑动了一下。
他紧握起拳,本已极短的指甲深深扎进了掌心的肉里。
——那么,”谢云缓缓道:你对为师的爱,又是哪种心思呢?”
单超颤抖着开了口,尽管竭力压抑,但声音中还是带出了急促破碎的喘息:就是……那诗里男子向同窗求爱的……”
欲求你为妻的意思……”
谢云闭上了眼睛。
雪夜星辰格外璀璨,洒落九天银河,呼啸涌向亘古岑寂的远方。他们就这么遥遥对立在漫天星光之下,仿佛时间和空间都被抽离,彼此化作了沉默的剪影。
不可能的,”很久之后,谢云轻轻道。
他转过身,轻轻推开屋门,隐没在了行宫重重叠叠的红墙碧瓦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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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季一天天过去,雪落了又停。开chūn破冰那天,谢云去庭院一角的桃树上折了根花枝,插在白玉瓶里,搁在窗角上。
乾封元年三月,圣驾抵京,大封官吏。
武后从京城赐下chūn衣给禁军统领,八百里快骑送到奉高行宫,随行宦官还带了一张简洁明了的圣旨:单禁卫武道大会有功,赏爵位宅邸、金银婢女,令其即刻回京领受实职,不得有误。
单超拿着那张明huáng手谕去偏殿,谢云在窗边为桃枝换水,雪白的指尖轻轻贴在羊脂白玉瓶口,桃枝倏然飘下数片花瓣,落在了huá